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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叛者-第二部分:战争之人 #11,背叛者:第二章 (十)

[db:作者] 2025-07-18 05:26 p站小说 3410 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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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久经过那两个被击毙武装人员的时候,想过要在他们身上找一些能用的武器,但所有的枪上装有用户识别系统,陆久无法使用,无奈他只能拿走了一把战术匕首。然后,他来到了罗本客房的门前。
客房的门锁得很牢,而且门上没有遭到暴力冲击的痕迹,里边很可能没人。陆久敲了敲门,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。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武装人员,陆久决定暴力开锁,他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抬腿用尽全力向着门锁的位置踏去。
砰然一声,门被踢开了。陆久走进屋里查看了一番,房间里果然是空的。但正当陆久想要离开房间去往楼上的时候,他忽然听到楼道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。
不好,陆久心想,果然楼上也有人。对方有自动武器,而且听脚步不止一个人,自己仅凭一把匕首是绝无胜算的。于是他果断从卧室里拉过衣柜顶住了房门,然后打开了房间的窗户。
陆久在窗口朝外望了望,夜晚的西宁很美,街道上灯火辉煌、车流如龙。不过,现在可不是欣赏夜景的时候。陆久蹲在窗台上,纵身跳到了空调的室外机上,然后向上看了看。正如他所料,楼上的窗户离他很近——高层建筑的顶层屋顶通常都很矮。陆久奋力向上跃起,抓住了上层空调室外机的支架,没费多大力气就攀爬了上去。
眼前就是帕斯卡房间的窗户,陆久蹲在空调室外机上心想,如果NT77按照他说的做了,那么她们应该正安全地呆在屋里。可事实上是怎样的呢,陆久并不能确定。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,拨出了NT77的号码。
“陆司令。”电话立即接通了,听筒里传来了NT77的声音,依然十分沉稳,但呼吸似乎有点急促。
“你们还在房间吗。”
“在。”
“屋里是否安全?”
“暂时安全,不过好像有人正在逐屋破门搜索,大概马上就要到我们这里了。”
陆久仔细一听,果然听了到旁边房间传来通通的砸门声。
“把窗户打开。”陆久说。
窗户马上被打开了,陆久摆了摆手示意NT77让开,然后一跃跳进了屋里。他环顾了一下四周,看到帕斯卡正蹲踞在床边——而床边半躺着的,竟然是罗本。
“罗本遭到袭击,虽然逃了出来但是受伤了。”帕斯卡对陆久说,“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
陆久记得他交代了NT77无论什么人来都不要开门,看来她没有按照……或者说,帕斯卡没有按照自己的话去做。这无疑非常冒险,但如果是考虑到罗本的安全,帕斯卡不可能像自己那样无情,毕竟他们……曾经是“朋友”。
“知道这些是什么人、从哪来的吗?”陆久对着罗本说道。
“我哪知道……他们是哪来的。”罗本虚弱地一笑,“不过,从他们二话不说就开枪来看,我想他们的意图很明显。是想把我们……赶尽杀绝吧。”
“他们一共有几个人?”
“我看在楼道里,看到了四个。不知别处还有没有。”
“你的伤势怎么样。”
“还行,一时死不了。”
陆久点了点头。
“要想躲过去看来是可能了,我们必须组织反击。”
说着,陆久解下了脖子上的领带。然后,他抽出掖在背后的匕首,从领带中段一割、握着领带想两边一捋。领带被割开了,但并没有断作两截,而是依然有一条皮筋粗细的线连着,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。
陆久把那根线绕城了一个套结。
“高分子材料?”帕斯卡问道。
“纳米材料,强度超过合金。”陆久说,“不过还是敌不过冲锋枪。77?”
“是,陆司令。”NT77立即答道。
“你也算是个战斗人员,我猜你的核心里,没有不可对人类发起攻击的禁令吧?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很好。如果对方有四个人的话,一定会有两个人进屋探查、两个人在门口放哨。”陆久说着把手里的匕首递给了NT77,“一会儿我们把他们放进来,我对付屋里的,你对付门外的。看我的动作见机行事,明白吧。”
“明白。”NT77接过匕首看了一眼,把匕首塞到了腰后。
“还有,帕斯卡。”
“有何指示,指挥官?”帕斯卡说。
“一会儿客人来了你要去开门,然后吸引他们注意力。我会躲在门后偷袭他们……知道该怎么做吗。”
“小菜一碟,放心好了。”
陆久看向帕斯卡,他看到帕斯卡正平静地微笑着。
陆久没有问帕斯卡能不能做到,只是问她知不知道该怎么做,因为这件事她必须去做。但陆久要帕斯卡做的可什么什么擦桌扫地的琐事,其中的危险,帕斯卡一定了解。可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慌乱、更没有一丝恐惧。
不要说是女人、就算是一般的男人,这种时候也该吓得浑身发抖了。而帕斯卡的回应却镇定得让人吃惊,仿佛陆久刚才的话,是在请她出去吃饭一样。
果然不是一般人呢,陆久也笑了笑。她也算是经历过战火洗礼了吧。
“我很放心。”他说,“不过,该趴下的时候记得要趴下。”
“我呢,”罗本说道,“年轻姑娘们都有活干了……我这个老男人呢。要不我去……当个靶子?”
“你把手按在自己的伤口上,给我躲在床后面别乱动。”陆久说。
话音刚落,门前响起了一阵脚步声,接着便是猛烈的撞击。陆久闻声立即躲到了房门旁,NT77则藏进了洗手间。
“谁呀?敲门这么粗鲁。”帕斯卡用她招牌式的慵懒声音说道,撞门的声音停了下来。
咚、咚咚。撞击声,变成了轻轻的敲门声。
“来了,来了……”帕斯卡说着,向门口走去,然后伸手打开了门。
就在她把门打开的瞬间,门被用力推开了,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冲了进来,扭住帕斯卡一把将她按在了墙上。
“哎,好疼……”帕斯卡娇声说道,但那个武装分子并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,只是警惕地扫视着屋里。
门是朝里开的,那个人没有立即发现躲在门后面的陆久。他迅速环顾了一下屋子里,看到只有一个女人,于是摆了摆手,又有一个武装人员走了进来。
当第二个人走进门里的时候,陆久用手里的套结套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,然后左手猛然一勒、右手顺势抓住了他手里的枪。
“咳……”
被勒住脖子的人想要呼喊,却已经发不出声音。前边的人察觉到背后的异动,急忙转身举枪,但已经晚了——陆久抬起自己勒着的人的胳膊,替他扣下了扳机。帕斯卡毫不犹豫地趴在了地上,一阵枪焰闪烁,十几发子弹打在了她面前的武装分子的身上。
陆久消灭了第一个目标,又用胳膊环住怀中人的下颌,然后全力一拧。咔嚓一阵轻响,陆久怀里的人身体也瘫软地滑了下去。
“怎么回事!”
随着一声呼喊,门外的两个人一起冲了进来,陆久立即向洗手间里的NT77使了个眼色。
陆久其实没有真正和NT77(或者说“播音员”)在战斗意义上交过手。在他眼里,NT77不过是个孱弱的指挥单元,没有武装、也没什么危险的攻击性,至于这个铁血人形的基本身体素质,他了解不深。所以到那一刻,他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太小看NT77了。
NT77收到信号便一步跨出洗手间,然后立即闪电般地向前跃起。陆久只听到嗵的一声,等到他定睛观察的时候,看到NT77已经用匕首刺穿了一个武装分子的喉咙、另一个武装分子也被她踢倒在地。
这一下攻击让陆久倍感震惊。因为NT77的动作是如此之快,她的身影陆久甚至没有看清。这样的速度,超过了多数普通战术人形,只有部分轻型的精英人形才能做到。
“别让他跑掉!”来不及多想,陆久低声喝道。他看到那个被踢倒的敌人已经努力站了起来,并想要逃跑。
NT77闻声,立即从被歼灭的敌人身上拔出了匕首,上前拦住了那个武装分子的去路。那个人见逃跑无望,想要举枪却抬不起手,他左肩膀关节已经被NT77全力的一脚踢得错了位。于是他也抽出了腿上的匕首,试图做最后的挣扎。
面对敌人冷兵器的对峙,NT77从容地拉开了架势。她身体微微前倾、右脚跨出一步,左手在前做招架的动作,右手正手持刀放在腰后,将武器隐藏在敌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。
这个架势有些熟悉,陆久心想。这不是和自己迎敌的姿势完全一样吗。NT77是如何学会……?
不,这不可能。陆久搏击所用的姿势和招数,不是什么经典的武学套路,而是他在常年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,只能称之为“习惯”。他也从来没有把这套格斗术传授给过任何人。
不等陆久细想,NT77已经发起了进攻。她俯身向前一个箭步,眨眼间就冲到了敌人面前,然后她纵身一跃,双手同时探出,左手扼住敌人肩膀、右手的匕首同时直取敌人的咽喉。面对这火光电石的突击,敌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扑倒在地。NT77疾风一般地挥舞着匕首,在敌人的脖子上连刺三刀,瞬间杀死了那个武装分子。
……糟糕,陆久在心里暗想。刚才命令下得太急,忘了交代NT77留下活口。本来想审问一下这个人,现在看来以及不可能了。
“去屋里,马上。”陆久说道,NT77和他一起迅速返回了客房。陆久检查了一番那两具尸体,在他们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,显然这次袭击是经过周密预谋的。
“虽然不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,但我看他们的目的的确和罗本说的一样。这里太危险了不能久留,我们得马上离开。”陆久说,“我的武器放在我的房间里,我马上要去取。扶梯里空间狭小易守难攻,想要从下向上进攻非常困难,所以77和帕斯卡从窗户里爬上去,就像我刚才那样。77你先上去,用床单把帕斯卡拉上来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会议室的窗户是开着的。没问题吧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77说着用匕首在自己的裙子上豁了一道口子,然后从床上拿了床单仔细叠成了一小块。
“用水浸湿,上去之后拧紧放下来。”陆久说。
NT77点了点头,跑到洗手间里在床单上浇上了水,然后把湿淋淋的床单塞进了怀里。
“上去以后你们在会议室里潜伏起来,躲在桌子后面,不要发出一点声音。我从楼道里上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。会议室的后门正对着通往楼顶的扶梯——一旦听到我和敌人交火,你们马上冲向楼顶然后驾驶飞机回上海,一秒钟也不要犹豫。我希望楼顶没有敌人。要是有的话……77,一切就靠你了。”
“那你怎么办?”帕斯卡忽然开口,打断了陆久的作战部署。
“我有武器,到时候会想办法和你们汇合的。”陆久说道,“不必顾忌你们的话,我自己能对付这些杂鱼。既然是秘密行动,他们不会有太多人的。”
帕斯卡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看了陆久一阵,然后点了点头。
“就按陆司令说的去做吧。他是‘专家’,我相信他的判断。”说着,帕斯卡站起了身,“77,开始行动。”
“是。”NT77说完马上从窗户里钻了出去,没过一分钟,一条拧成麻花状的床单从上班系了下来。
“你一定要平安无事。”帕斯卡站在窗前说道,“我们……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呢。”
“不用担心。按照我说的去做,失败几率基本是零。”陆久说,“记住:如果听到枪声,立即冲向楼顶、一刻也不要犹豫。”
“知道了。对了,这个给你。”帕斯卡说着从脖子里取下了一个东西挂在了陆久的脖子上。陆久低头一看,是帕斯卡在16LAB的工作证。
“我有自己的工作证。”陆久说。
“这个不一样。上面有我的照片,会保佑你的。”帕斯卡笑了笑,“万一出现特殊情况的话……”
帕斯卡凑到陆久耳边,轻声叮嘱了一句。
“知道了。”陆久点了点头,把帕斯卡的工作证塞进衬衫口袋,“事不宜迟,快走吧。”
“好,回头见。”
说完,帕斯卡捧着陆久的脸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,然后纵身跳上窗台沿着床单向上爬去。很快,她就从陆久的视野里消失了。
“你还好吗,”等NT77收回了床单,陆久对着罗本说道,“还能走路吗。”
“真是感人的道别呢,咳……”罗本笑着说,“失败几率,真的是零吗?”
“基本是零。”
“敌人至少还有一个,你心里,也该清楚这件事吧。”
“是的,有个人不动声色地杀死了你的一个保镖,那个人到现在还没出现。他肯定不是这些武装人员中的一个。”
“陆先生,不愧是专家。”罗本再次笑了,“那你打算,咳咳……怎么办呢?”
“干掉他,然后带你离开。”
“哦?你还真想连我也救啊?咳、咳……中午的时候,不是还恨不得宰了我吗。别告诉我你没有。你的眼神里可是……充满了杀意呢,想来那条领带就是你的武器,你是想……杀了我的吧?”
“的确,但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。不过帕斯卡需要你,所以我会救你的。”
“真是个心胸似海的男人,怪不得……帕斯卡会看上你。”罗本充满嘲讽地说着,“也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能……包容她做的事情了吧?哈哈,咳、咳咳……”
“莫非你很了解我吗。”陆久毫不在意地说道。
“我不需要了解你、更不需要你的同情,不过你这样的家伙我可不是第一次见……!你这个鲁莽蠢货。帕斯卡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婊子……我玩她要比你玩得熟练得多了,她身上的每一个洞我都玩遍了!别小看我!咳咳……”
“你是为帕斯卡的亲昵行为而生气吗。但现在说这些,已经无法激怒我了。”陆久说,“我建议你还是省口气。这样你还能多活一会儿,幸运的话,说不定能活到躺进最近的医院。”
“哈哈,生气?你还真会说笑话……我告诉你吧,小子。帕斯卡不会爱上任何人的,用身体怀柔是她惯用的手段,男人这种东西……咳,在她眼里就是她达到目的……垫脚石。唉。”罗本叹了口气,“不过我是无所谓的,因为我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一点……所以我和她之间的寻欢,只能算是等价交换。她给我多少好处我就付多少代价……谁也,不亏欠谁。但你这样……愚直的蠢货,想要从她身上捞回本来……是没有可能的。你只会……咳咳……被她利用到失去最后一丝价值,然后一脚踢开,懂吗?咳……我是看在你是个……有点血性的男人,才告诉你这些。这是我作为,你前辈的……肺腑良言……”
“多谢你的好意,我会记在心上的。”陆久淡然说道,“但我还有仗要打,现在必须去拿我的武器,没空陪你聊了。按紧伤口、保持呼吸,我回头再来找你。”
说完,陆久走出了帕斯卡的客房。他在楼道里小心地观察了片刻,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,于是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。
房间的门已经被打破了,房间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,但那把冲锋枪还在枕头里好好地藏着。陆久把枪装好、戴上那副战术皮手套,又把备用弹匣塞进口袋里。然后,他轻轻走出门向着帕斯卡的房间走去。
当他再次回到帕斯卡的门前的时候,吃惊地发现门已经关上了。他轻轻推了推,没有推开,显然是有人在里面锁上了门。
“罗本,”陆久低声说道,“把门打开。”
“你走吧……老弟。刚才我说没事,其实是骗你的……我的肝脏中弹了,血根本止不住,已经没救了。所以我不必去医院……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是,我最大限度的露面了。如果有人发现我……和帕斯卡有接触,那么她就完蛋了。”门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,说话的显然是罗本,“别看……我这副臭德行,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,不会临死还……拖累别人。你的确是条汉子,我们……要是早些认识,说不定会成为……不错的朋友呢。可惜啊,咱们只有……这么一天的缘分……”
“开门,罗本!”陆久稍稍提高了声音。
破门而入也许未尝不可,但陆久没有那么做,他知道就算是破门也未必能救得了罗本。
敌人至少还有一个,但也许不只一个。想要发挥单独作战的优势,伏击才是上策,不能事先暴露自己。
“帕斯卡那个人……我最了解不过。我刚认识她的时候,她……还是个小姑娘。但那时候,我就能看出来她想要的东……西太多了……你要真的决心和她在一起,就一定要驾驭住她,不能让她为所欲为、肆意地……玩火。不然,迟早有一天她的野心会把她烧成灰烬,到时候你就……只有陪葬的份了。”陆久听到罗本没有理会自己,只是在嘴里喃喃地说着,不知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,“这些刺客,显然是那个老家伙派来的。是我……不小心暴露了吗。又难道,是利用帕斯卡设下的陷阱?不,不可能……帕斯卡很精明,不会上这种当……这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。看来这就是命吧……夹着尾巴过了半辈子,结果一听到帕斯卡的邀请,就忘乎所以了……我也真是,狗改不了吃屎啊,呵呵。真怀念……在苏梅的时候……虽然公司规模很小,但几个人在一起……真的很开心。可惜啊,我那时要是能……对帕斯卡……”
罗本的声音越来越弱,陆久渐渐地什么都听不到了。
已经不行了吗,陆久心想。宁可孤独地死去、也不垂死挣扎去拖累别人,这个罗本虽然是个混蛋,倒也是个硬骨头的混蛋,配得上一块体面的墓碑。不过,这次会晤对帕斯卡来说真的有那么危险吗,值得罗本连命都舍得出去?
……自己是否也该有所防范呢,陆久心想。听罗本的话,他似乎猜到了这些入侵者是什么人派来的。那么这些人是否也有可能识别出自己呢。
失败的几率,真的是零吗。后面的战斗,真的已经胜券在握了吗。陆久自问。
并非如此。
万一敌人败逃、或是自己战斗失利需要撤退,又该怎么办?本应在上海出差的自己,竟然出现在了西宁……这种事情要是传到了格里芬公司,又要如何解释呢。
不能暴露,陆久心想。既然答应了这次替帕斯卡保密,就不能惹上额外的麻烦。
思考了片刻,陆久扯下了一个被消灭的入侵者的头套,戴在了自己头上。然后,才他握紧了手里的冲锋枪,朝着扶梯走去。,40
没有声音。陆久可以确信,自己的潜行是完美的,他的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每次落脚都像是鼓槌落在了鼓皮上。
顶层的走廊里有人正在等着他,陆久能够感觉到。因为周围的一切是在是太安静了,安静得简直不自然。
自己都能感觉到的事情,帕斯卡那么敏锐的人,她也一定感到了吧。所以,希望她能够像之前说的那样——
以枪声为信号,全力奔向楼顶的直升飞机。不然的话,一切就全都白费了。
陆久屏住呼吸,他已经来到了扶梯的尽头。再向前一步就是扶梯的出口,而在那个出口之外,未知的敌人正在等着自己。陆久的脑海里再次出现了楼下某个保镖陈尸客房的景象。他反复思考,也无法想出那个人是如何遭遇暗算的。
也许,不是想不出,而是不愿去那么想吧。陆久知道,如果事情真的是他所能得出的结论的话,那么这次战斗他胜利的希望十分渺茫,而那个结论似乎是唯一的答案。
陆久换了口气,然后从扶梯出口微微探出头。不出所料,他看到一个人——一个和楼下那些武装分子打扮类似的人,但是身形要稍微瘦小一些,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楼道的中央。陆久距离那个人大概有七八米、而那个人则距离通往楼顶的通道有七八米——那个通道是专用的,并非扶梯的延伸,位置恰好正对着会议室的后门。
而会议室之中,正有两个人在静默中等待陆久的信号,随时准备冲向能让她们逃出生天的楼顶。
敌人的位置不仅能看住扶梯出口、还能阻止所有试图接近楼顶的人,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。但他的位置同时也是他致命的缺点:在那个位置上虽然能监视到所有的门口,但同一时间能够顾及到的地方,只有一个。当他选择盯着去往楼顶的通道的时候,她正好背朝着扶梯的出口。
这是个绝佳的机会、也是唯一的机会,陆久心想,那个敌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后面有人。陆久轻轻端起了冲锋枪。
狭小的走廊里,这把冲锋枪可谓占尽优势:无论机动性、火力还是杀伤力都是最佳,只要一次射击就能搞定。绝对没问题,他对自己说。
当然没有问题,陆久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有些奇怪。为什么他要如此鼓励自己呢。
为什么,他心里会隐隐出现失败的预感呢。
陆久将枪口探出门口,瞄准了那个士兵,然后将手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——
砰砰砰砰!!
短剑冲锋枪吐出一串火舌,子弹打在墙面上溅起一片烟尘。
……烟尘!?
陆久连忙缩身向后退了一步。就在他扣下扳机的一瞬间,他看到那个士兵的身影抖动了一下。然后就……不见了。本该是必中的伏击,陆久却没有打中目标,而是把子弹打到了墙上。
怎么回事,陆久惊异地想着,这怎么可能?!他不可能躲开子弹的,就算是快如NT77,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也不可能躲开。眼前发生的事情让陆久感到不可理解,一下乱了阵脚。
陆久本能地想要隐蔽起来观察,但想到帕斯卡,他知道不能呆在安全的扶梯通道里。必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,才能确保帕斯卡能不被追击安全撤离。
冷静,陆久对自己说道,再次端起了冲锋枪。他迅速探头向外看了一眼,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。于是他闪身走出通道门口,警惕地扫视着整个走廊——
但走廊里非常安静,的确一个人都没有。陆久用余光留意了一下会议室的后门,看到门是开着的,这说明帕斯卡她们根据一开始的计划,已经去往楼顶了。这让陆久稍稍放心了一点,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的走廊里。
不管那家伙是什么,但毫无疑问它不是人类,陆久心想,人类的动作不可能那么快。和他所猜想的一样——一定是战术人形。
陆久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口袋。
不过就算是战术人形,也不可能以那么快的速度躲开子弹。除非她能够侦查到周围的环境……或者未卜先知。那家伙到底会去哪了呢?
一定还在这附近,敌人没有理由逃走。楼道里所有的五个门中只有会议室的门是打开的,他是进了会议室,还是……
突然一个念头在陆久脑海掠过,引得他心里一惊。不待多想,他立即挺身仰面倒地,将手中的枪口对准头顶扣下了扳机。
砰砰砰砰砰!!一阵杂乱的扫射,不知打出多少发子弹。
扑通一声,陆久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从上面掉了下来。
陆久勉强坐起身,见一个全身黑色作战服的人影正在自己前边十几米远的地方。但那个人影身体微微前屈,正稳稳地站在那里,看起来毫发无损。他只是为了躲避枪弹才从屋顶跳了下来。
这下危险了,陆久心想。他侧身一滚跪在地上,举起枪就朝着那个人影射击,可他的枪还没端稳那个人形就朝他扑了过来——微微一晃,在陆久的眼中真的只是一晃,那个人形就冲到了他的面前,比风还轻、比电还快,陆久甚至没有听到他移动的声音。
碰!!
一声闷响,陆久看到眼前闪过一道白光。他的面门挨了重重的一下,仰面倒在了地上。
陆久挣扎着想要翻滚躲避,但他的肋下马上又挨了狠狠的一脚。强烈的疼痛让他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,不由得蜷起了身子。接着,陆久感觉胸口一沉,他被那个人形压在了地上。
来不及反抗,雨点般的拳头就落了下来。敌人的出拳又快又重,陆久一开始还能勉强招架,但很快他就只能抱着头挨打了。
看来这次真的完蛋了,陆久心想。无论体力、速度和力量上自己都根本不是这个人形的对手,这次就连逃脱都没有任何希望。想不到自己战斗了一辈子,最后竟然被一个连脸都看不到的人形……
不,还有机会,陆久忽然心里一动。他还有一张牌没出。虽然不是强力武器,但如使用得当的话——
忍着不断落在脸上的拳头,陆久将手朝衬衣的口袋伸去。但他的手还没摸到衬衣口袋,就被揪了出来。
“唔——”
陆久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。他感到右臂一阵剧痛,自己的右肘弯被那个人形用膝盖压住了。
呵,果然不行啊,陆久心想。看来这下才是真的完了。
但肘弯被压住的同时,那个人形的攻击也停了下来。陆久睁开眼,看到那个人形正坐在自己身上将自己死死地压制住。
“哪来的?”陆久听到这样一句话。
是那个人形在说话,但他的声音经过了处理,传来的是一种夹杂着嘶嘶声的电子合成拟声。
“……”
陆久没有说话,他不知道那个家伙在说些什么。什么哪来的,是在问自己是从哪来的吗?
“这把枪……是哪来的!”
陆久再次听到了问讯。他仔细一看,那个人形手里提着一把枪,正是自己的短剑冲锋枪。
有趣的家伙,陆久心想,这算是什么问题?不过是一把枪,哪来的于它何干。战术人形应该专注于自己的任务,而不是问这些莫名其妙的废话,看来这个人形的心智有些缺陷。
碰、碰。见陆久不肯说话,人形又朝着他的脸上狠击了两拳,打得他眼前一阵眩晕。
“说!这把枪,是从哪来的?!”
那个人形似乎更加急切了,这也激起了陆久的怒火。虽然他不是什么珍重名节的人,但至少也是个军人,士可杀不可辱啊。
区区一部非法人形,竟敢对我呼来喊去?陆久恼怒地心想。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的审讯吗,你不过是个——
右臂已经不能动,所以陆久抬起了左臂,然后把左手伸到了那个人形的面前、竖起了中指。
那个人形一愣,旋即紧紧扼住了陆久的脖子。陆久立即感觉眼前一黑,一点气都透不过来了。
好啊,陆久心想,看来它懂自己的意思。他很想朝那个人形吐一口唾沫以示轻蔑,奈何自己带着头套吐不出来,这让他心中有些遗憾。
但陆久感到勒住自己脖子的手忽然松开了,他也渐渐恢复了视觉。他看到那个人形看着面前的手,似乎在发呆。然后,它伸手抓住了陆久的左手,用力一拽,把他的手套拽了下来。
那个人形拿着手套,放在自己面前端详了一阵,然后用嘶嘶的声音说道:
“陆……久?”
是因为缺氧而出现了幻听吗,陆久心想,他好像听到了这个人在叫他的名字。但陆久并没有心思听它在说什么,因为他忽然感到自己被紧紧压住的右臂,忽然有些松动。
不知道为什么,那个人形分神了,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。无数次挣扎在生死一线的陆久,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趁着那个人形查看自己手套的一瞬,陆久闪电般地抽出了右臂。然后他伸手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了帕斯卡的工作证,两手抓住用力一折——
啪!
一声很轻微的声音,伴随着一股塑料烧焦的味道,陆久手里的工作证被烧穿了一个小洞。
“呜……”
坐在陆久身上的人形立即抱着脑袋倒向了一边,蜷缩在地上颤抖着。这张工作证是帕斯卡的秘密武器,专门针对人形设计,能够发出攻击性的电磁脉冲。虽然这一次性的应急用品不足以直接摧毁人形的控制中枢,但这一下显然让他难受得不轻。
陆久翻身站了起来,但一时还没有恢复体力,他感到头晕眼花。也许是被那一顿拳头打得脑震荡了。不过,他面前的人形也好不到哪去,至少可以确定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了。
帕斯卡的护身符,真的有用呢,陆久心想。再晚半分钟自己大概就要交代了吧。又一次死里逃生了啊。
又一次,跳出了地狱之门。
陆久弯腰捡起地上的冲锋枪,对准了那个正在发抖的人形。
“看来是我侥幸得胜。” 陆久说道,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,“那么,永别了。”
但他却没有扣下扳机。
因为他注意到,那把冲锋枪手柄上的指示灯,变成了绿色。
自动保险指示灯有三种颜色:红色代表着禁用权限、白色代表着访客权限,以及绿色代表着……所有者权限。
陆久的手指从扳机上移开了。这怎么……
这怎么可能。
陆久不是这把枪的所有者,那么是谁激活了所有者权限?
难道说,难道……面前的这个人形,是……
这怎么可能?!
强忍着心中的万般惊讶,陆久拉过那个人形,然后伸手扯掉了他头上的遮蔽面罩。
米色的短发被汗水浸湿,一丝丝地贴在白皙的面颊上、细若柳叶的眉毛紧扭在一起,眯起的金色眼睛里透出痛苦的神色。出现在他面前的,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的那张脸——
或者也许应该说,是他一直魂牵梦萦的那张脸。
难怪她会问这把枪是哪来的、难怪她会关注自己的手套,难怪自己用这把枪,就算是偷袭也打不中她……
因为那副手套是她亲手送给自己的、而那把枪,正是属于她的武器。
陆久木然地张了张嘴,发出一声就连自己都没有听清的声音:
“……薇?”
“陆……司令……?”两张片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,“真的……是你吗……”
“……是我。”陆久也摘下了自己的头套,然后扶着V坐了起来,“你怎么会在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不知道……”V轻轻摇了摇头,“公司的……命令……”
“先不说那些。”见V的神色依然非常痛苦,陆久停下了问话,“你……没事吧。”
“没事。EMP干扰了……核心的主控系统。休息一阵,就能恢复。”V努力调整着呼吸说道,“你呢,还好吧。”
“……没事,小伤。”
V抱着膝盖,把头额头放在膝盖上,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了。而陆久则沉默地站在一旁,无声地注视着她,心中百感交集。
他也曾想象过两个人再次相见的情景、也曾想象过两个人也许再也不会相见。但他绝对没有想到,重逢竟然是这样的情景。
休息了片刻,V的脸色好了一些。她抬头看了看陆久,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,从腿上的枪套拔出了手枪。陆久这才注意到V是带着武器的。
“您的枪。”V将手枪递给了陆久。
陆久接枪看了一眼,里边是一把套筒已经磨得掉漆的USP战术手枪。那正是他藏在行李中被收走的枪。
陆久掂了掂,枪里弹药是装满的,于是他把塞到了腰后。
“这把枪为什么在你手里?”陆久说。
“公司将这把没有登记的枪交给我作为武器。”
“这么说,这都是公司的命令?”
“是的。公司出动了一个小队,其他人负责进攻、我负责守住出口。如果行动失败……则由我来执行清场、消灭所有目标。”
陆久沉默了一阵。
如此说来,那些武装人员都是公司的士兵……他们本是陆久的同僚,现在却成了他的手下亡魂。陆久的心里感到一阵烦乱,但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。
“和我在一起的是16LAB的总工程师帕斯卡女士,我是受公司委派协助她的工作。”陆久说,“公司的目标难道是她?为什么?”
“不知道。我们得到的命令,只是突击这个会议室、消灭所有人员。”
V的话陆久并不怀疑,因为公司当然没有必要将任务详情告知战术人形。但这更让陆久感到无法理解。公司和16LAB一直都是合作关系,派人袭击16LAB的负责人,怎么想也不合逻辑。
不,有一种可能——
那就是,公司是受他人的委托,并且对目标的身份并不知情。
“你是从哪得到的命令?”
“由克鲁格元帅亲自下达。”
果不其然,陆久心想。克鲁格很少亲自向人形下达指令,也许这正好验证了陆久的猜测。
G&K公司不是个杀手公司,没有秘密刺杀这种业务。派人行刺,只会是克鲁格私下接受的委托。不过帕斯卡和克鲁格私交已久、而且公务上也合作频繁,不存在什么冲突。更何况陆久还在帕斯卡的身边。
如果克鲁格知道袭击的目标是帕斯卡,又他会怎么想呢。
陆久觉得必须见一见克鲁格,把这件事告诉他。但他想起之前帕斯卡的请求,不由得皱起了眉头。
他答应了这次为帕斯卡保密,可是事已至此,要如何才能掩盖得住呢。他杀死了六名公司的士兵——不是战术人形、而是活生生的人类士兵,这种事情绝不可能不了了之。
“我奉命协助帕斯卡女士的工作,现在必须回16LAB了。”说着陆久站了起来,“公司那边……你只需依照实际情况汇报,我会为你的报告提供证词。由此产生的责任,都由我来承担。”
听到陆久的话,V没有说什么,只是默默地注视了陆久一阵。然后,她微微垂下了头。
“不。我不需要汇报、不需要证词,也不需要您来承担责任。”
说完,V把目光再次投向了陆久,但这次她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。她抬起了头,同时抬起的,还有她手里的冲锋枪。
陆久看了V一眼,随即哑然失笑。
当然了,他明白了过来。自己依然是她的目标。
战术人形该以命令为要务,她得到的命令里肯定没有“如果是陆久的话可以放他走”这种多余的废话。只要任务完成,那么如何汇报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成问题了。
“抱歉,是我考虑不周。”陆久点了点头说,“你开枪吧。”
“……”
V没有说话,只是用枪指着陆久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如果说她开不了枪,陆久也不会感到意外。不然她早就把陆久干掉了。
做出这样的选择很残酷,陆久明白,毕竟V曾经为了他连生命都能舍弃。但陆久并不想利用她的弱点让自己能够逃脱。正因为他受了V无数的恩惠,所以如果在这里被V杀死,他毫无怨言。
公司的意图,他们两个终究都无法知晓。可是现实却是显而易见的,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,那就是他们这样的人的宿命。
她举起枪时的眼神,是那么的果决,那正是她内心的决意。陆久知道V已经下定了决心。
如果V能够把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,陆久反而会感到高兴,因为那正是他一直希望的。
“你知道自己接受了怎样的命令,还犹豫什么。”陆久故意挑衅地说道,“如果就连命令都无法执行,那你还算什么战术人形呢?你还有什么存在价值呢?快动手吧。”
陆久直直地看着V的眼睛,他看见V的眼睛里目光凛然、手指已经伸进了扳机的护圈。
没错,就是这样。陆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。人就该这样。
无所不用其极,但不是为了别人,而是为了自己——踩着别人的尸体也要生存下来,那正是作为一个“人”的觉悟。
“您不打算抵抗吗。”V低声说道,“您也有武器,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,不选择战斗吗。”
抵抗?听到V的话,陆久愣住了。原来她把手枪交给自己,是这种意思啊。陆久感到有些可笑。
就算有了手枪,难道他就是V的对手了吗?他能杀死一个有自动武器、有烙印系统、甚至有一定防弹能力的战术人形?显然不可能,这场战斗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悬念。
不过,要是V实在不忍心对手无寸铁的前任长官下手的话,陆久倒不介意配合她的想法表演一下。
“好啊,”陆久说着拿出手枪一拉套筒,“想要和我一决胜负吗。乐意奉陪。”
“那就请举起枪来吧。”
陆久闻言,举起了手里的枪。
“请把枪对准我。”
陆久把枪口对准了V。
“只是打中躯干的话是杀不死我的,请将枪口对准我的头。”
陆久又把准星放在了V的额头上。
“请扣下扳机。”
“……”
“请……快开枪……”
“……”
陆久感到V似乎是在催促他。她想要的是什么,一个解脱吗?还是说这是一种谦让,把主动权交到自己手里了呢。
当然,这也是一种不错的解决方式。
只要除掉V,就能抹去今天在这里出现的所有痕迹,这一点陆久心里很明白。克鲁格只会知道自己派出的刺客行动失败,但他不会知道到底是谁消灭了这些人。而陆久则可以从容地返回16LAB,只要他对今天的事情绝口不提,没人会知道他中途去了哪里、做了什么。虽然有些狼狈收场,但至少他不必发愁如何为帕斯卡保密、如何向克鲁格交代了。
陆久将手指放在扳机上,他看到V的眼睛里闪动着期待的光。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,陆久心想。我给过你机会,但你做不到,那么死在这里也是你的命了吧。
我不会和她一样犹豫着下不了手的,陆久对自己说,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,是因为我过去的每一秒都是这样度过的。自利至上才配称为人类,如果没有把自己放在第一位,那我不就和她那种不知所谓的人偶一样了吗。
既然选择了站在帕斯卡这一边,我就不会再做那个优柔寡断、随波逐流的人了。
但过了一阵,陆久终于还是垂下了举着枪的手。因为他发现,要杀掉V,他也做不到。
就算他已经决定背叛,但要杀死这个为他献出一切的少女,他还是做不到。
“停止这出闹剧吧。”陆久把枪放回了背后,用疲倦的声音说着,“去做你该做的事情。我也要走了。”
“站住!”V急切地说道,“您不能走。不杀掉我的话,您一定会被我杀死的!一定……”
陆久看了V一眼,发现她因为过于用力握枪,甚至手都在微微颤抖。
“如果你能做到,我会非常欣慰的。”
说完,陆久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向着区往楼顶的通道走去。走了几步,他心忽然感到心头一紧。顾不上仔细瞄准,陆久闪电般从背后抽出手枪对准了V,然后扣下了扳机。
砰!!
枪焰在V的脸旁喷出,烧焦了她的发梢,一颗子弹向上飞去嵌入了天花板。她应该是和陆久同时开枪的,但不知为何陆久竟然更快一步。真奇怪,理论上人类的速度不可能超过战术人形才对。
陆久的子弹擦过了V的冲锋枪,在她扣下扳机的刹那稍稍偏转了枪口,所以那颗.45口径的子弹没能再次撕碎V的后脑。
当V怔怔地再次把枪口对准自己的下巴的时候,她的脸上挨了陆久狠狠的一拳,被打倒在地。
陆久一脚踢开了V身边的冲锋枪,然后把V从地上提了起来按在墙上。他的眼睛布满血丝,愤怒得仿佛要喷出火来。
他的手指深深扣进V的娇柔的肩膀,仿佛要把她撕成碎片。
而V,只是没有表情地漠然注视着那双暴怒的眼睛。
“为什么?”
过了很久,陆久才吐出这样一句话。
“为什么你就不能,稍稍珍惜自己的生命哪怕一次呢?”陆久说,“为什么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,你都是如此执迷不悟、一点都不肯改变呢??”
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怒火,声音也听起来倦怠至极。
“就像您说的那样。就连命令都无法执行,我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。”V淡淡地说道,“我知道自己得到的任务,但要杀掉您,我却做不倒。我就连做一个战术人形的资格都没有了。”
“难道你存在的价值,就只是为了这些不知所谓的命令吗!?”
“那还能有什么呢。我们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,服从命令的商品、用完即弃的耗材。还有别的吗。”
“胡说八道!!”陆久大声咆哮道,“给我滚回公司去,我明天就去公司亲自汇报!这不是你的错,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!”
听到陆久的话,V 凄然一笑。
“不,我不会回公司。这个任务是对我最后的命令,我这件失败的商品……已经,没有地方可去了。”
听到V的话,陆久楞了一下。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V笑过。他见过吗?不,他想不起来那些事了。但那个落寞的笑容,撕碎了他的心。
陆久垂下了头,他一手扶着墙壁、一手紧紧按在胸前,胸口的剧痛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。原来是这样的命令吗,他心想。
原来,她已经被抛弃了啊。
“您……没事吧……”
看到陆久痛苦的表情,V稍稍关切地说道。
“……不行。”陆久低声说。
“嗯?”
“撤销这个命令。”陆久咬着牙说,“我反对这个命令。他们……没有权力下达这样的命令。”
“您……没有权力撤销这个命令。”V轻声说道,“您已经不是我的直属上级了,您的指令对我没有约束力……”
“我不是在对你下令。这不是什么强制性的命令,而是请求。”陆久看着V低声说道,“我向你请求,撤销这个命令,可以吗。”
“这不符合公司的制度。为什么?”
“为什么?……因为,我是陆久。因为,我是你曾经的战友。因为,我是你的……伙伴。可以吗?”
“这些理由不是构成命令无效的……”
“回答我,可以还是不可以!!”
V沉默了。陆久已经语无伦次,他的请求毫无道理、不符合任何一条行动逻辑,甚至可以说完全是在无理取闹。他没有权力撤销这个命令、V更没有权力自己去撤销,这是显而易见的。
但在长久的沉默之后,V还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:
“……可以。”,41
听到V的回答,陆久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,不再那样像死灰一样了。但他脸上凝重的表情依然没有改变。
“跟我走。”陆久对V说道,然后朝着楼顶走去。V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冲锋枪,默默跟在陆久的身后。
走上楼顶,陆久环顾了一下四周,发现楼顶的平台空无一物,帕斯卡的直升机已经不在了。陆久根本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时候起飞的,之前和V的战斗让他全神贯注,甚至没有听到飞机起飞的轰鸣声。
但这至少说明了一点,那就是帕斯卡应该是已经安全离去了。
陆久掏出手机,发现手机已经碎裂了,显然是刚才满地打滚的时候摔坏的。他轻轻敲了敲屏幕,手机没有任何反应。他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帕斯卡的手机号,所有号码都是预先存在手机里的。
“有交通工具吗。”陆久问道。
“……有架旋翼飞行器,停在附近的停机坪。”V说。
“带我去。”
陆久回到房间取来了自己的行李包,把手枪和V的冲锋枪连同来的时候带来的衣服塞了进去,然后和V一起离开了酒店。走出酒店的时候前台的接待员还向陆久礼貌地点头致意,似乎对楼上发生的战斗毫不知晓,就连陆久青肿的脸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。明天早上的时候这里会发生多大的混乱呢,陆久心想。但那些事情他已经无暇去理会。
两个人租用自动巡航的出租车来到了距离不远的停机坪,陆久看见一架小型旋翼载具稳稳地停在地面上。
“我不会开这东西。你会吗?”陆久问V。
“会。”V干脆地说道。
打开旋翼机的舱门,陆久稍稍查看了一下。这是一部相当袖珍的飞行器,除了驾驶室里的一个座位,机舱里只有两条相对的长凳,挤满的话一共也只能坐8个人。
V坐在了驾驶员位置,陆久则把行李扔在机舱,坐在了后面。随着一阵引擎启动的声音,机身开始微微震动。
“燃料够回公司吗。”陆久问。
“够。”
“起飞,去公司。我要见克鲁格。”
“克鲁格元帅,应该不在公司。”
“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们离开公司的时候他也一起离开了,上了另外一架飞机。我听到他对郝丽安女士说,他要去上海。”
听了V的话,陆久没有做声。去了上海吗。那么克鲁格的目的地是哪,已经不需多言。
为什么要去那里呢,陆久心想。是因为克鲁格知道了这件事和帕斯卡有关?
不,他不该知道,就像帕斯卡不知道这件事里参与进来的会有格里芬公司一样,他最多只是想证明自己的猜测。但克鲁格并没有向自己询问,这说明不仅帕斯卡,就连自己也已经引起了克鲁格的怀疑。
自己一定会受到克鲁格的质问的,那么要如何作答呢。现在和帕斯卡联系不上,无法和她统一说辞……也不可能统一,因为V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证据。
事情已经不可能瞒过去了,陆久心想。
他想起了罗本的话:“如果有人发现我和帕斯卡有接触,那么她就完蛋了”,结果事情最终还是到了这种地步。陆久的心中感到越发沉重了。
罗本还说要他驾驭帕斯卡的野心,而他显然没有这种力量。所以到时候,也许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。
“那我们就去上海。”陆久对V说。
“可上海很大,我们去哪找呢。”V稍微有点吃惊。
“我知道他去哪了。”
飞机飞行了两个小时,远比来的时候要快。因为身心具疲,陆久在途中睡着了,但两个小时的时间让他感觉只有一闭眼睛的那么一瞬。当他因为感觉到震动停止而醒来的时候,飞行器已经降落在了16LAB的楼顶。
“走吧。”陆久对V说道,他站起身走下飞机,带着V一起走向帕斯卡的办公室。
宽敞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,陆久没有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。他看到有两个人坐在会客的客桌前面,正是帕斯卡和克鲁格——帕斯卡依然在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,满屋子都是浓郁的咖啡味道,但让陆久吃惊的是嗜烟如命的克鲁格竟然没有抽烟,
他的面前只放着一杯水,甚至连烟灰缸都没有。
看到陆久走进来,帕斯卡淡漠的眼睛里立刻放出了光彩。虽然脸上没有明显表露,但眼睛里却难掩欣喜的神色,陆久毫发无损地回来显然让她很高兴。而当帕斯卡看到跟着陆久一起走进来的V的时候,她的目光立即变得阴沉了。
“哦?你还在呢。”
首先开口的是克鲁格。他没有先和陆久说话,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V一眼,然后嫌恶地说道。
听到克鲁格的话,V低下了头。
“是我把她带来的。”陆久说。
如果没有V的话,陆久随便编造一个外出的理由克鲁格也无法证伪。而V的出现,无可否认地证明了陆久是从那场突袭现场归来的事实,所以他也不必掩饰什么了。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帕斯卡的目光忽然变得阴沉的原因。
但陆久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。他知道这个选择会带来怎样的后果,也做好了承担的准备。
“那就废话少说吧。”克鲁格说道,“我接受某位客户的私人委托做了点营业范围之外的事情,既然这个人形出现在这里,我想你们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。之前我就感觉这件事可能会和16LAB的人有关,现在看来果不其然。现在请问诸位能够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?”
“我已经说过了。”帕斯卡冷淡地说道,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、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。这次的项目已经接近尾声,我最近一直忙于对项目进行最后的整理和汇编。至于陆司令,他在16LAB之外的活动是不受限制的,他去做什么我一概不过问。”
说完,帕斯卡看了陆久一眼。
陆久看到帕斯卡投来的目光,她的眼神里曾经的热切和期待已经荡然无存,只有一片空寂的虚无。陆久表示了解地笑了笑。
丝毫没有迟疑呢,陆久心想。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。
帕斯卡何其聪明,虽然之前她没有料到,但陆久毫发无损地和这个人形一起出现,她应该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。所以她立即就计算出了最优的策略,而且不需要和陆久商议——因为她知道陆久也一定已经想到了这些。
毒蛇啮指、壮士断腕,在帕斯卡看来舍车保帅是理所当然的,陆久心里很明白。既然他没有选择和帕斯卡站在同一条战线,那么被帕斯卡当做弃子也毫不奇怪。
只不过,他本以为帕斯卡会稍稍犹豫一下再说出来。
“是这样。前不久,某家位于北美的民用人形制造公司联系上了我,表示对我所参与的项目很感兴趣。我应邀和他们会面洽谈,但出好像现了一些意外。”陆久平静地说道,“我和他们的接触,没有知会帕斯卡女士,她对此并不知情。这完全是我的私人行为。”
当这句话说完的时候,陆久看到克鲁格的脸上抽动了一下。
他的话是真是假,克鲁格显然一清二楚。但克鲁格却无法提出任何质疑,因为之前帕斯卡已经把事情从她自己身上全部推掉了。
“你出违背了公司的指示,陆久,也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。”克鲁格缓缓说道,“我想,你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,但你还是做了这种损害你所倚仗的组织的事情。你想要什么?财富?权势?我想都不是,因为这些东西只要假以时日你都能够拥有。你背弃了始终给你宽容和庇护、始终对你给予支持和期望的人,决然地选择去做一个背叛者。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。”
“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,只是想要这样做而已。我愿意承担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。”陆久感到了克鲁格的失望,但却依然毫无感情地说道。
听到陆久的回答,克鲁格没有再说话,只是沉默了片刻。然后,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“对不起,帕斯卡女士,我对自己属下的所作所为向你由衷致歉。他的行为对实验室造成的损失,格里芬公司会一概赔偿的。”
“陆司令工作得力,让我们的项目得以如期竣工,我对他的履职情况表示满意。贵公司的内部事务我无意过问,但我没有见到什么可以称作损失的事情。”
“感谢你的宽宏。”克鲁格冷冷地说道,“陆久,你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交接在此处的工作事项,然后到公司总部来向我报到。到时候我们再决定你要承担怎样的后果。”
说完,克鲁格起身向门外走去。当他走到V的身旁的时候,又开口对V说道:“还有你,看好他。这次别让他再四处乱跑了。”
说完,克鲁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帕斯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陆久、V和帕斯卡三个人,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,屋里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静。
“……要喝咖啡吗。”过了好一阵,最终还是帕斯卡首先打破了沉默。
“给我根烟。”陆久说。
帕斯卡从抽屉里找出一包烟。陆久伸手去拿,但帕斯卡却没有把烟给他,而是把烟拆开,取出一根放在了自己嘴上。然后,她用打火机点燃香烟轻轻吸了一口,走到陆久跟前将烟递到了他的嘴边。
“不知道你的口味,只有这种招待烟,请别介意。”帕斯卡说。
陆久伸手接过已经点燃的香烟,放在嘴里抽了一大口。那根烟的滤嘴上残留着帕斯卡唇膏的香气,一如他们几小时前道别时的那个吻。但陆久却感觉那一刻,已经遥远得恍如隔世。
“罗本怎么样了?”帕斯卡问道。
“死了。他肝脏中弹失血过多,已经救不了了。”陆久说,“他趁我出去取武器,把自己锁在了屋里。我想他是不想暴露你和他接触的事情。”
听了陆久的话,帕斯卡沉默了一阵。
“……虽然我不怎么喜欢罗本,但他不欠我什么。虽然他有些粗俗,但也有些可靠的优点,曾经教给我很重要多东西。”
“他自己也是这样说的。”
帕斯卡点了点头,然后叹了口气。
“好吧。虽然事已至此,但我不怪你,而且要感谢你的支持。毫无疑问,这次事件的委托人是哈维尔,IOP的大老板、克鲁格的老战友、罗本的死对头。如果把我和哈维尔放在天平两侧,克鲁格大概很难抉择孰轻孰重,但如果你也和我站在一起,那么天平一定会偏向我们这边。我想克鲁格虽然明白事情的真相,但也会为我的事情保密的,你对我的支持有着决定性的作用。虽然没能和罗本再次合作,但这次基本上达到了我预期的目的。我探出了IOP的底线、并且把克鲁格也拉了进来,下次筹备这种事情的时候我会以此为鉴的。”
“很高兴能帮上忙。”
“说实话,我从你初次在机场下飞机的那一刻就开始计划了,这一切都是围绕着你展开。你的军事才能、你的战斗经验都是我需要的,但我最需要的是你克鲁格对你的重视。也许你不知道自己和克鲁格的关系,但我知道,所以你是我的最后一张牌……只要你在我的身边,在非常时刻我就会得到格里芬公司的支持。你的脾气秉性我早就看透了,我想只要把你拉上我的床,那么你一定会替我卖命。结果果然如我所料,你到最后一刻都站在我这边,就连克鲁格都无可奈何。可以说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。”
“嗯,你的计划总是无懈可击。”
“我是说,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你。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。”
“我知道,你早就说过的。”
“包括结婚,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呢。”
“是吗。”
“……在你面前的是个为了野心和利益而出卖一切的女人,你就没有一句要批评的话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为什么呢。”帕斯卡看着陆久说道,“克鲁格说你是个背叛者,那句话其实是在说我。真正背叛了所有人的人,是我。可就算知道了这一切都是骗局,你也没有哪怕一丝的不满吗。”
听到帕斯卡的话,陆久笑了笑。
“士为知己者死。既然你都这么了解我了,那我就算为你而死,也不该有什么怨言了吧。”
“但那不是真正的理由,对吗。”帕斯卡也笑了,“真正的理由是因为你不在乎,你不在乎我在想什么、所以无论我想什么你都不会抱怨。你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陆司令了呢。”
“我的想法总是逃不过你的眼睛,倒一点都不假。”
“这么说,我们之间的……那件事,也没必要再去谈了吧?”帕斯卡说,“不,我又何必明知故问呢,呵呵。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,应该说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结果了吧。那么能告诉我为什么吗?我不认为是我的表演出了什么纰漏。”
陆久沉默了一阵。
“还记得有一次,你去北京参加会议,晚上回来我去机场接站的那天吗。”陆久说。
“怎么不记得?那天上海的天气又闷又热,我下了飞机没一会儿全身都被汗浸湿了。所以那天我们没有回实验室,而是直接去宾馆下榻了。”
“那天晚上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了,躺在床上就睡着了。半夜里忽然听到动静,然后发现有个人正在偷偷哭呢。”
“你这个人。”帕斯卡笑了起来,“怎么别人出丑的事情,你老记着不忘呢。”
“要说出丑,也该是我出丑了吧,就连如何去安慰别人都不知道。不过那时候你告诉我的那些,感到眷恋的地方、感到思念的人,我是真的不懂。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的一个地方、一个人……我从来都没有那样的感受。但你对我说,以后我会明白的,总有一天我会明白。”
“所以,你现在明白了吗。”
“我想是有点明白了吧。”
听了陆久的话,帕斯卡看了陆久身后的V一眼,然后再次笑了笑。
“原来如此。其实我说‘你会明白’的时候,更多的只是一种期望。虽然说着有朝一日,你的心里也会有一个让你在意的人,但我总觉得不太可能……没想到真的有呢。那个人对你来说,一定很重要吧。”
陆久没有说话,但也不必多说了。他知道自己的想法,帕斯卡只需一眼就能看懂。
“我处心积虑想治好你人形同情者的毛病,但看来还是没有成功。我还以为和你关系最亲密的是那个突击队长呢,但没想到还另有隐藏的人物。”帕斯卡无奈地说道,“如果没有她,今天的事情就不会是这样吧。唉。藏得这么深、又是毫无预告地突然出现,简直太狡猾了。料不到。这种事情,我怎么能想得到啊。”
“我也没想到。”陆久说,“有太多我们想不到的事情了。”
“我能……和你单独说两句话吗。”帕斯卡说。
听到帕斯卡的话,陆久扭头默默地看了V一眼。
“我在门口等您。”看到陆久的眼神,V立即转身向门外走去,但却被陆久站在门前拦住了。
“……稍等我一会儿。”陆久说道,却没有从门口让开。
V不解地看着陆久,不明白他为什么让自己等着却挡住门口不让她出去。过了片刻,V才明白了陆久的意思——
他是怕自己独自离开。
“知道了,我会等着您的。”V说道。
听到V肯定的答复,陆久这才让开了门口。V走了出去,并轻轻关上了门。
“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呢。”V离开后,帕斯卡也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,倚在办公桌上说道。
“……你也抽烟吗。”陆久稍稍惊讶地说。相处半年多,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帕斯卡抽烟。
“嗯。”帕斯卡笑了笑,“以前在你面前从来没抽过,是因为想演成一个好女人的样子。现在演不下去了。”
“呵。”不知该说什么,陆久只好也跟着无奈地一笑。
“你知道罗本是怎样评价我的吗,他说我总是要的太多。‘明明面前就有很多美好的东西,你却总是想要那些你得不到的’,呵。现在想想他说得的确没错。我也知道自己想要的太多了。我和陆司令也曾经站在朋友的位置上吧,虽然做着超过了朋友关系的事情,但那时候我们应该还算是朋友。如果一直作为朋友的话,陆司令也不是不能为我所用。陆司令的性格我是知道的,即便是朋友,只要得到你的认可,你也会甘心为之披肝沥胆。但我太贪心了,总想一个人独占你,不仅想得到你的人、还想得到你的心。虽然知道你不会真的爱上我这样的女人,但却一味设计强求……其实从克鲁格突然来访我就知道我们的结局了。你警告过我不要做损害格里芬公司的事,我却违背了自己的承诺,但你最后还是为我抗下了所有的事情。是我失信在先,所以失去你的信任,我无话可说。我只是有点不甘心。我本来希望你至少能怒斥我几句、然后和你吵一架不欢而散,这样我心里多少还能好受一点。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冷酷,对我一点都不在乎。不管我是真情还是假意,到最后得到的都是一场空……我真是个失败的阴谋家呢。”
“……不是那样的。”沉默了片刻,陆久说道,“帕斯卡莉娅女士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,这是我的肺腑之言。我一向不擅人际交往,不知道如何去抚慰别人、不知道如何去珍惜别人,更不懂如何才能让别人放心。可即便如此,你还是对我十分关照、对我的无礼也一直包容。你对我的好意,无论是真假,我都非常感激。你教给了我很多,我不会忘记的。”
“呵呵,只可惜感激也好、不忘也罢,我恐怕再也没有办法再把你留在身边了。不过,我想这个时候我只要假装楚楚可怜的样子、哭着哀求陆司令的话,你一定还是会为我留下的吧?”
“……”
陆久没有说话,他知道帕斯卡说得没错,他对女人的眼泪总是无法抵抗。自己的性格,也许在第一天接触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女人看得一清二楚了。但他知道帕斯卡不会这样做,因为他也算从帕斯卡身上学到了一点看人的本领——虽然帕斯卡惯于利用色相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,但她骨子里依然是个高傲的女人。她会和任何可以利用的男人上床,但绝不会对她不喜欢的男人说喜欢。
如果帕斯卡对他的一切有九成是表演,但也许也有一成是真心吧。只不过这一成的真心,相较她那不可一世的野心来说,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。
“你不会那么做的,因为没有必要。”陆久说,“既然应允过了,无论你何时需要我效劳,我都不会推辞。”
“不用了,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……我还没有可悲到那种地步。”果然,帕斯卡最后一次笑了笑说道,“就算是我,也有自己的尊严。别看我是个人尽可妻的婊子,但我也不会哭着央求不爱自己的男人留下来。因为那可是一个女人最后的骄傲哟?你走吧,我们的 ‘工作交接’,已经完毕了。”
陆久闻言点了点头。他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默默地最后再看了帕斯卡一眼,然后走出了帕斯卡的办公室。他知道他和帕斯卡不可能再有什么以后了。他们之间的一切,到这里就该结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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