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身体怎样了?这两天总是见你愁眉苦脸的”
“没什么大碍,有些心事而已”
几个姐妹近前关心,思珺打着哈哈搪塞过去,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人从边角穿过走入条细小的廊道,双手各提着一个丝绸袋子
她知道,那几人是在为铁面做沐浴的事前准备
她早就注意到铁面常常泡在自己那隐蔽的、富有氤氲水汽的小屋里久久不出,想要一窥究竟,这便是良机
“呀······我这······”
她捂着脑袋半扶着桌子、身体侧靠着坐下,旁边几人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计上前关切。思珺摆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,可几人还是劝她回房歇息
“···只好劳烦几位姐妹多操劳些”,她轻微点头致谢,踉踉跄跄的走过店厅,一个闪身没入那道细小的廊道之中。店内嘈杂,并未有人注意到她的身影
她屏息凝神,循着记忆在廊道中左弯右绕,渐渐觉得空气变得湿润,随即听到了女侍们窸窸窣窣的聊天声
(就是这儿)
这几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坊中闲逛,又将坊内的结构道路仔细排查一番,甚至还画了张草图以备不时之需;也多亏铁面骗自己服下的秘药使得修为大有长进,过程中也从未被察觉
它贴着一扇窗侧耳静听,这几个打水拿药的女侍聊得也多是些家长里短的啰嗦,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
“我去解个手,你们慢聊”
思珺登时警觉起来,这倒是个绝佳的机会。她隐蔽身形、露出半个眼睛盯着房门。“吱呀”一声,一名女侍提着裙子一路小跑,她默不作声,悄悄跟在身后
茅厕向来不会修在人多眼杂的地方,果然,这女子绕了半天跑出坊子,走到一处杂草丛生的院角,边上孤零零立着个草坯房。她正欲推门进去,手刚伸出却被草丛中窜出的不知什么东西缠住,随后一道身影瞬间闪至面前
此处思珺自然也早已探查清楚,先她一步在草中埋伏着,随即用金钩偷袭;可她未料到这女侍力气大的超乎想象,猛地一挣竟将金钩从她手中抽离
“谁!!”,她大叫一声,后撤两步摆好架势,慢慢朝坊子大门退去
情况完全出乎意料,思珺本想用浸了麻药的丝绢迷晕她,可现下由不得她犹豫,随即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朝那女人脸上扔去
女人本就内急难耐,又被突然袭击一时惊魂甫定,这飞来的东西出手极快,还没看清什么便在她额上砸了个粉碎;登时瓶内的蜡黄色液体撒了她个满头满脸。她惊慌失措伸手去擦,却将那液体从眼中口中都擦进去不少
思珺不敢怠慢,脚下发力瞬身至女人身旁用金钩将她双手捆牢,又掏出早就备好的丝绢捂住口鼻。女人连叫都没叫出声便昏死过去
(···量太大,说不定她会死掉···)
这麻药是思珺自己配的,虽身为官府中人,但不是什么问题都是规矩办事能解决的,因此他们多多少少都学了几手不干净的功夫。这“醉死鬼”便是自己所学的一种以酒为底材配置的迷药,药效极强,但伴有不小的毒性,若使用过量则有致死的风险,因此自己也极少使用
她没有杀人的想法,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过任何害人性命的欲望,可现在····如果青狐说的是真的···
(姐妹,你我无冤无仇,可——只盼你能撑过吧)
她从怀中又掏出一个瓶子,是那个葫芦样的小瓶,里面是些非常清澈的透亮水液。思珺找到处平坦地方将女人面朝下放好,将上身衣服脱下,拨开脑后的头发将脖颈与脊背全部露出,小心翼翼捻了点瓶中水液,脑中仔细思索着穿皮之时后背的开口所在,并擦在女人后背相同的地方
渐渐地、洁白无暇的肌肤上微微显出一道裂痕,由脑后延伸至下尾
(果然······)
虽早已猜到是这样,可亲眼所见,却还是令自己感到些许惆怅。这些人与自己一样,都被铁面束缚着
她拨开裂缝,惊讶的发现这薄薄一层皮居然分了两层,裂缝处肉皮包裹之下是一条银色细线,紧紧锁着裂痕。她顺着那银线摸索,终于在脑后处摸到个异样的东西——是一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丝,与银线一同被藏在肉皮之下
(这便是皮衣开合的秘密所在?)
她谨慎的捏紧那细丝的一端,浑身内力聚集在两指之间慢慢拉下——银线逐渐消融,裂缝变得越来越大,里面透出惨白的颜色
假皮与真皮之间黏连的并不紧密,微微用力便能扯下。她先是将头皮连着胸脯一起撕下,放出内里包裹的上半身
是个女人,皮肤毫无血色的惨白,没有头发,甚至连眉毛都光秃秃的。她浑身上下滑的像是抹了油,思珺差点脱了手。女人干瘪,瘦削,皮肉一寸寸紧贴着骨头,看起来有些骇人
皮衣薄厚不均,胸脯与屁股的部位特意加厚了许多;内里湿滑,好像是······汗
“·······”
没工夫感慨,她一鼓作气的将皮衣整个从女人身上扒下,双手有些颤抖的将她放进一处浓密的草丛中盖好。随后将自己全身脱得精光,盘好头发,提前用金钩挂住后背的细线,双手撑开缺口伸进脚去······
···
“哗,我们还以为你掉进去了,正打算去找呢!”
一个女子嬉笑着看向门外气喘吁吁的女人
“吃,吃坏了肚子,所以······”,女人大口喘着气,神色看起来不好
“这房里只有点心,成天吃的都腻出鸟儿来了,也没吃坏过肚子,难道说······?”
女人心中一惊,怎忘了这茬儿
“莫不是又拖熏儿她们几个去城里时帮你带了只烧鹅?那滋味是好,可与咱们的身子犯冲”
“馋猫,这下有你受的啦!”
其他几人也跟着笑起来,女人也随着陪笑,不时在身上拍打几下,假装缓解不适,实则检查皮衣是否有恙
(匆忙穿上,希望不会露馅···)
之前已有过“皮套皮”的经验,又掌握了这皮衣的机跷所在,思珺心中还是有些把握。看这些女子的样子,应当没看出什么端倪
“舒服了就快来做活儿,主人等着呢”
一长发女子招手呼唤,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的起身,提水的提水,抱药的抱药。思珺走到两个无人搭理的锦纹口袋处一手一个抬起,想必这便是“自己”要负责的东西了。女子们前脚挨后脚,排成一排在廊道中碎步奔袭,刚刚的冲突令思珺损耗了些许气力,此刻也只能尽量平稳气息跟上
不一会儿,几人便来到铁面沐浴的房间。这房子安置的很大,整个地面由平滑的花岗石磊成,中间四四方方一个深嵌的池子,两边是两个井状的小池。女侍们将水一桶桶倒进池子,那两个小池的水散的蒸汽尤其大
(还分热浴与温浴,夫人倒是会享受),思珺不禁感叹
随即便是将药材丢入水中,思珺有样学样的将那些自己都叫不上名的草木、花枝一捆捆的从口袋中取出并丢进水里
“快些走吧,主人不喜欢沐浴时有人”,长发女子悄摸摸暗语,几人佝偻着身子从侧门鱼贯而出
“哎呦,肩酸腿疼,主人洗这么一回咱可得劳损三四天,要是以前还好,一月就这么一次,好像是自从那个叫‘思珺’的妹子来后,洗的越来越勤,现在一周便洗一回,可累死咱了”,一女子伸着懒腰,骨头咯咯作响
“嘘!”,长发女子急忙竖指做了个“噤声”的手势,“你可小点儿声,主人和晴姐姐都在,你不想活大伙儿还想呢!”
那女人自制言多语失,也连忙捂住嘴巴加快脚步
思珺听得糊涂,这事儿···还和自己有关系?
无论如何,这铁面皮下藏着什么秘密,一会儿便知道了
她故意走在最后一个,经过条岔路的时候,屏住呼吸,一个闪身便消失了
···
铁面的浴室是个“房中房”,顾名思义便是建在房中的房子,思珺仔细查过,某扇内墙与外墙之间恰巧留了道一人宽窄的缝隙,用来藏匿最合适不过
“找到了,就是这儿”
她深深的纳了口气息,一寸寸将身子“挤”进这缝隙中,在一处窗扇前停下。空间如此狭窄,若是被发现,逃也逃不掉,不过周围也的确没有更好的隐藏之处,只好委屈下自己了
昏暗、闭塞,沉闷的氛围令思珺感到极端不适,好在自己内力浑厚不少,稍作调息便让心绪平稳下来
“哗”
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撞入水中的声音
是铁面来了
她伸出舌尖濡湿眼前的窗纸,又向前一顶捅破一个窟窿,眼珠对准,仔细端详着里面的情形
屋子里只点着几盏油纸盖住的烛灯,加上漫漫水汽,很难看清眼前的情形。思珺只勉强辨识出一个娇小的女子正在池边用脚点着水面。坊子里有这般身形的,除了铁面也没有别人了
那女子平展着胳膊,像个小孩似的用脚尖在水面上一点一点,随后笑了几声,将手伸向自己的后脑
思珺瞪大眼睛
一道水雾恰巧飘来,遮住了思珺的视线;待水雾散去,地上已多了一张完整的人皮
思珺惊诧不已,这才不过一瞬的功夫,她竟已将全身上下的皮脱了个干净
然而更令她惊诧的是,铁面的动作并未停下,小手依旧已不自然的动作反曲到背后·····不多时,第二张,第三张人皮被扔在地上,铁面的真身在眼前暴露无遗
“?!!”,思珺倒吸一口凉气
三张皮下,是个佝偻身形的女子,如此前被扒皮的那人一样,脑袋光秃秃,皮肉紧贴着骨头
更令她惊诧的是这女人真正的皮肤——她浑身上下都是皱痕,若说是老态,即便七老八十的鲐背老妇也不可能有这样枯槁的皮肤,就好像···好像麻布一样;血脉透过薄薄皮肤暗流涌动,紫红色的纹路如同伤痕,深深的镌刻在全身上下
(老太太?···不,老人不是这副模样,她···她受了很重的内伤···)
或许是太过惊诧,思珺一时丹田不稳,“噗”的些了几丝气息,吹得那窗纸微微响动
那女人立时转头
该巧不巧,又是阵氤氲水汽飘来,恰巧挡住两人的目光
“啪嗒啪嗒”
可脚面踏着石头的声音已然响起。思珺冷静下来,一寸寸的挤着身子朝出口前行,终是在没有发出异响的情况下脱出身子
“呼···呼···”,她捂着胸口,心脏炸裂般跳动
(先想办法处理这皮吧···)
可刚要动身,不远处却传来股熟悉的冰冷气息
“···沐云,你在这儿做什么?”
是初晴的声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