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珺顿觉全身上下从头顶凉到了脚心,浑身止不住的发颤
初晴的脸立即变得杳无生气,冷冰冰的双眼狠狠盯着她,目光逐渐变得凌厉
“你不是沐云,你是谁?”
“我,我——”
不自觉的泄出些话来,思珺惊慌失措的捂住嘴巴——此前都是捏着嗓子模仿那女子的腔调,可方才惊惧过度,一个疏忽没稳住气息,竟将声露了出来
“是你?!”
初晴优雅冷艳的脸霎时变得扭曲狰狞,鬼魅一般冲向女子,伸手朝她的面便袭来;思珺惊魂甫定,还未站稳身形,眼见这一击便要躲不过
“喀拉!”
身后的木梁被打出三个歪斜的锋刃刀痕,思珺猛地睁眼,发现自己的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,脑袋向后躲过了这一击——她的身体先于她的脑子做出了反应
(躲过了?!)
初晴也觉得惊讶,可未等她收手,“砰”的一下,下巴便挨了沉重的一脚——思珺双手撑地,借正对她面门的脚掌顺势踢出。她登时觉得头晕眼花,立时调息稳住,可睁眼后却发现身前人影消失不见,外窗被撞破了个大洞
“休想逃!”,她脚下发力,飕的飞出窗洞
“······”
身形娇小的女子全身赤裸的推开房门,伴随着氤氲的水汽,凝视眼前一片的狼藉。她全身上下透着忽隐忽现的紫色纹路,面容也与平常不同,显然非常匆忙,只穿了一件皮衣
“该死的家伙······”
————
“呼···呼···”
思珺在竹林中奔袭,天色已近黄昏,这竹子长势又茂密,自己也完全不知该奔向哪里,只能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窜
那股熟悉的寒气紧随其后,很快便已经追上
(该死!逃也逃不掉,不如转守为攻)
或许是刚才那一合交锋令自己有了点信心,思珺故意放慢脚步等她追上
“嗖嗖”
那女人追至不到三个身位的距离便二话不说甩出几道锋刃,思珺闪身躲过,转身跳到地上面对着她。初晴不知她意欲何为,也停下脚步
“你要反?”,她依旧是那样冷淡,可言语中却多了好几分的怒意,“这段日子夫人是如何待你,心中可有数?”
“反?晴姐姐说哪里话”,思珺却是露出一抹笑容,“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隐凤坊的人了?”
“···”
黄昏下的宁静短暂而压抑,初晴暴起发难,发劲闪至思珺身前左手斜刺里向下一挥。她早有准备,只向后小跳一步便躲开,可身上的青绿色罗裙却发出清脆的裂帛声,中心位置齐刷刷的裂开三道平齐的口子
她看见初晴指缝间闪着寒光,想是她的兵刃
(是冲着心脏来的,这家伙,真想要我的命,既然如此···)
不由她多想,第二波攻势便紧随其后:初晴又以极为迅捷的身法袭来,身姿如舞蹈般旋转跃动,双手却如猛虎样挥舞;思珺身法与她相当,可赤手空拳,碰不得那双爪半分,只得左闪右闪的堪堪躲避,衣服上也多添了几道口子
(不行,这样下去的话······)
她瞅准时机抓住跟粗壮的竹竿用力折的弯曲,随后一条抱住,竹竿猛地弹出,霎时将自己弹到一处细竹茂密之处,将身形隐蔽
“呵”,初晴对这样的小伎俩十分不屑,“你难道想不出,自己一个小小捕快怎会有这样的身手吗?”,她眼中似是燃起了怒火,“是夫人,夫人将最好的药都给了你,助你脱胎换骨,连我都——”
她欲言又止,只是沉寂了一瞬
“未曾想你这等宵小竟想偷窥夫人的秘密,真可惜夫人把你当亲女儿样的对待。也好,便在此杀了你,断了她的念想!”
她双眼泛红,杀意上涌,已全然不记得铁面的嘱托
思珺从竹林中走出,手里攥着一束细细的竹枝
“哈!这也算得上兵器?”,初晴不屑地冷笑
思珺没有言语,而是率先发难,将几根竹子作投枪一般扔了过来;初晴轻易躲过,脚下发力想贴住她,可身体刚有动作,却忽的飞来一根竹子,她浑身的气劲都凝在脚底,躲闪不急,只得用手抓住
“嘁!”,她狠狠的将竹子甩开,又想动身,可却又飞来一根竹子
“这小子······”
思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,短短的距离却似乎怎么都摸不到。两人就这样矗立着,互相凝望着对方
终究是初晴等不住,身体躁动起来,不出意外的,一根竹子飞来,可她却不是往前冲,而是全身沉下,脚尖在面前划出一个弧线聚拢起地上的散碎枝叶,又发力向前一踢;思珺躲闪不急,只能伸手去挡,这一瞬的功夫初晴便已在身前
“雕虫小技”,她冷笑着,双爪如猛虎般砸下;思珺只得抽出几根竹竿抵挡,马上便被切成几段,不多时手里的竹子便用光了,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几道寒芒从左右袭来,捅进自己肋间
“唔!”,她一阵闷哼,初晴冰山似的脸也露出得意的笑容,虽被竹子阻碍没有捅进要害,可感受着思珺温热的血液淌在自己指尖的触动还是令她欣喜。她近近贴着她的脸,看着她用自己的手下“沐云”的面容,所露出的恐惧神情,感受着苟延的残喘
“你逃不掉了”
“呵”
思珺一声冷笑,猛地从口中吐出什么东西直直击中初晴的面门——那东西在她脑门上摔得粉碎,霎时一股浓重的酒糟气味窜进她口鼻;她怪叫着退开,也因此对思珺脱了手
她冷静下来,立时将脸上的东西擦了个干净,可还是有少量的液体混进——这药起效极快,虽只有一点,可初晴还是立即感觉到腿脚发软,头晕眼花,站立不稳
“醉死鬼!”,她精善迷药,马上认出自己中的是什么东西,“年年打雁,今儿却叫雁啄了眼!”
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,思珺也早已不见踪迹。她强忍着昏沉,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瓶子,倒出些药丸混着囫囵吞入口中
————
思珺扯下些被初晴划烂的碎布条将两肋的伤口绑住,被这么一扯身上衣服已经烂的不成样子,索性全部撕掉,只将胸口两坨假肉缠住——虽不是自己的,可就这么明晃晃的露着,她还是觉得有些“不知廉耻”
“呃!······”
刚刚那招舍身之法也让自己伤的不轻,如果再这样奔袭,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;初晴是铁面最亲近的手下,自己这小小的配药技法恐怕也奈何不得她,想必不久又会追上来
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落脚之处,可·····自己还能去哪儿呢?
她从怀中掏出那卷皱皱巴巴的字条,青狐留下的
“看来···只能如此了”
————
初晴怒火中烧,只想将思珺抓住切得稀碎。她服下了不少带有毒性的药丸,肚里翻江倒海似的疼,但也以毒攻毒以最快的速度解了醉死鬼的药性,乏力的四肢活泛起来;她借着昏暗的月光扫了扫地上的足迹,脑中一合判定好大致方位,凝住气息飞奔而出
不多时,她便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醉人花香——她们隐凤坊的人经年累月服食铁面夫人炼制的百花秘药,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着独特的香气,她也不例外——哪怕只在坊子里呆了几个月,但亏得夫人喂她的都是最顶级的货色,身上的香气一点儿不比自己这服侍夫人多年的老丫鬟淡到哪儿去
这荒山野岭,香气不可能是其他东西散发出的,她一定就在附近
香味越来越浓,没有再飘忽不定,她一定是伤重正躲在什么地方歇息。初晴蹲在一颗粗壮的树枝上,左闻闻右探探,借着月光看到一个人影忽闪忽现的,脑后似是扎了两个团子髻——这是沐云的打扮
她一个飞扑一把将那人影按倒,指缝中三根薄如蝉翼的利刃倏的弹出,在月光下闪着令人胆寒的烁芒
“这下你!————”
初晴忽的发觉手下感觉不对,猛地跳开,又一脚踹了过去——那人影被踹的翻了个面,将脸露了出来,确实是沐云的脸不错,可眼神空洞,浑身上下皱皱巴巴的歪斜着
“!!”,初晴猛地将“沐云”提起,手感轻飘飘的仿佛棉花;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后侧开口,开口大开着并未闭合,里面渗出一团团的杂草棉絮
“啊啊!!”,她恼怒的将填满棉草的人皮狠狠摔在地上,扑的尘烟四起,自己这等高手竟然也会上稻草人的当,当真是奇耻大辱
更令她难堪的是回去该怎样面对铁面夫人······多少年来,自己从未有过失手,以铁面的性子,会···会做掉自己吗?
“咚!!”,她恶狠狠的将拳头砸向一旁的树干
不过,随着自己慢慢冷静下来,初晴又想到个破局之法——她这幅“夤夜爪”上途有遇血即溶的剧毒,那小捕快绝不会安然无事。管它逃到哪儿,都是难逃一死
至于夫人那边···毕竟她也是养虎为患,自己先斩后奏,虽是可惜,不过想必也不会多说些什么
看来,需要在坊子外待一段时日了
————
已至深夜,渠城上下漆黑一片,连打更的啰声都停了
那地址写的十分模糊,城里伸手不见五指,思珺几乎是一寸寸的摸方才找到这个藏在外城角落的小屋
不只是伤口的疼痛,体内似乎由内向外的散发着股针刺般的痛处,随即——一股熟悉的痛感涌来,是脑子,她的脑子又开始通了
“啪,啪”
她有气无力的拍着那木板房门,直至拍的自己都站不住的时候,房门终于开了,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出现在门口
“你终究还是···诶?”
思珺支撑不住向前倒下,女孩眼疾手快的扶住
“你受伤了?!”
她将思珺扶到自己的床上,拉开她肋间紧紧缠绕的丝绢,鲜血将丝绢染的殷红;她急忙拿出些膏药涂抹在伤处,勉强将血止住
她拿起那条丝绢放在鼻尖前嗅了嗅
(铁面的枯萎花毒······要解这种毒的话,我得看看库存···)
她以最快的速度翻找着箱子,终究是找出几束被裹在糅皮口袋里的、已经干燥的白花
(幸好还留了一点,只是药釜不在,只得先煮成水给他喝了,陈捕头,你可一定要挺住啊)
随便找了个瓷碗,女孩擦出一束火苗点燃几枝木柴,将瓷碗添水并放入揉碎的花叶,咕嘟咕嘟的煮着
“你说的没错,她们,她们的确对我做了什么,我脑子里···呃!······”
思珺似乎还残留着意识,想强忍着爬起,可又因为浑身的剧痛而倒下
“你中了毒,先不要出声”,女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另一只手抓着木杆加速搅动着碗中的水,直至水面泛起涟漪,咕咚咕咚的冒了些小泡,那些花叶也被煮的软烂在水中消解,将整碗水染成淡淡的粉色。她也不顾烫手,端着碗坐在思珺身边
“来,把这喝了”
思珺接过瓷碗,“咕咚咕咚”的一饮而尽,随后差点吐出来——这水一股浓重的腥气,像是泡发了几天几夜的烂鱼烂虾一样
“别吐,咽下去”,女孩堵住她的嘴,强逼着她将水全部吞下
“呕!····”,她还是没忍住呕了几下,好在胃里没东西,只是干呕
肚里似是有条蛇在扭动一样,令自己说不出的难受,可渐渐地···那股针刺般的感觉似乎逐渐消失了,只剩伤口依旧隐隐作痛。女孩见她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,神色却竟已恢复如常,也觉得十分吃惊
(不过是浅浅的煮了些花叶,竟跟吃了大还丹一样,是她中毒不深?还是······)
思珺只撇了眼女孩,又急匆匆将头低下,她此刻心中五味杂陈——先前自己记恨于心的宿敌,此刻竟救了自己的命
两人就这样沉寂着,气氛充满不安的焦躁
“····喂,我说”,女孩打破沉寂,“发生什么了?你怎么伤成这样?”
“说来话长,我——呃啊!!”
思珺刚想说些什么,脑内便传来阵炸裂般的痛感,那感觉从未如此明晰——有个东西,正在他脑子里钻来钻去
“你,你怎么了?!”,女孩见她这版情型一时手足无措,“是我用错了药?不可能,不可能啊······”
“不是···你的错···”,她强忍着挤出几个字,“是她们···放在我体内的东西···你快跑···这东西一旦发作,我···我控制不了自己,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···”
“我,我”,女孩慌乱无住,站立不安,“我不能跑,你,你坚持一下,一定有什么办法!”
她一溜烟儿跑进一旁的库房,随即传来丁玲桄榔的翻找声
“为什么···要这样···呃!”
思珺捂着脑袋半跪在床上,眼前的一切开始泛红,变得扭曲、模糊,与此同时——身体逐渐被一股炽燃的烈火所点燃、占据
那是欲望的火焰
“该死!”
她滚落床下,想趁着自己还有意识离开这屋子,青狐救了自己的命,不能让她······
可只爬了两步,身体便已然不听使唤,一只手不受控制的朝身下伸去——与此同时,藏在皮下的那根雄壮之物也冲破假穴的束缚,赤裸裸的冲出体外
“这些是凝神的药,应该能——诶?”
女孩兴冲冲的攥着两个小木盒冲出库房,却见到令她惊骇的一幕